超好看故事

“超好看故事”原《超好看》杂志

班里有个女孩子失踪了,大家都很担心,除了我……

作者:沉木

字数:11144

【李维】

我的舅舅舅妈不在家,这一周都不在家。他们开车去了海边,三百公里,开五个小时,撑起一把蓝色的太阳伞。大海是什么样子的呢?白天的海面会有白色的帆船吗,夜晚会有人在海滩上点燃篝火吗?

我只能穷尽想象,因为他们没带我。倒不是因为我要上课,也和他们那辆两厢车的可用空间无关。

他们不喜欢我——我要跟着,就是累赘。这我不怪他们,我早看出来了,在这个家中我是格格不入的一员。我对于增加家庭和睦的一切活动都毫无兴趣,沉闷和孤僻是我的标签。他们不把我赶出去已经算好的了。

周二一早,院子里的引擎声把我吵醒,我拉开窗帘,看见两厢车喷吐尾气,消失在小巷子里。他们在冰箱里塞了一周的食物,确保我饿不死,而其他例如触电、煤气、火灾之类的死亡就与他们无关了。

周四是他们走的第三天,我还活着。我通常会以一个蛋和一杯牛奶作早餐,但这天,我煮了两个,计时器放在一边,准确无误,不知道我的口味是否特殊。但我努力不出差错。等一切做完,我锁上门,封了窗,围着房子转了一圈,确定它封闭如同牢笼,最后撑开了一把黑伞。

今天下雨了。

我有多么厌恶说话,就有多么喜欢雨天。有谁不喜欢雨天呢?每个人都躲在伞下面,我还可以穿上长袖,没人看见我手臂上的伤痕。雨水是外力,一旦有外力侵袭,人人穿起装甲。

进了教室装甲便被迫卸下——这两天班里的气氛有点怪,我坐在最后一排角落,窥探全场,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。班主任是个大波浪的女人,三十来岁,下午她的语文课,上到一半,教导主任推开门,把她叫了出去。放学时,我在等最后一人走掉,但教室剩了几个女生,在低声说话,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

“她的位置空了两天了……她爸妈已经报警了,校门口有警车……”

“不敢相信真的会有这样的疯子,会是我们学校里的?一会儿我们一起走,谁都不要落单……”

我抓起书包,准备从后门溜出去。这时,她们叫住了我。

“你听说晴子的事儿了没,李维?”

我听见她们在喊我的名字,名字就是这用处,让你知道,你被别人狙击了。我不敢看她们,但我必须说些什么,可是开口对我来说是件特别困难的事。那发问的女生还在看我,好像她真有这种执念想从我这里获取些什么,倒是旁边另一个胖女孩打了她一下。

“你问也白问,他只会给你吐五个一样的字。”

剩下人心领神会,咯咯咯笑了起来,一边笑一边戳对方痒痒肉。我羞愧难当,捏紧了书包带冲出门去。

下楼时,似乎还能听见嘲笑,我能感到我的面部肌肉还在颤着,我对它们的掌控力太差了。一边心有余悸,一边又有懊悔,但为数不多……我的意思是,其实从内心深处,我还是觉得我能做到。

【徐龙】

我姓徐,这个姓没有多光荣,如果你常去老王台球厅,就会知道七年前有个叫徐潜江的,撅断一根球杆捅进了别人肚子。那是我爸。

我不在那。后来我听人说,就是因为一个白球,白球跟着黑球进了洞,这个到底该怎么算,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。我的兄弟很多喜欢打台球的,但我不会,我抽烟,打架,上网,抢钱,但决不碰球杆。

七年过后,那个落雨的下午,我被押上警车。周围有几个人,穿着校服,都在看我。我忽然想起了徐潜江,那一年他被塞进警车,是不是也是这个熊样?

抓我那个警察我不熟,但开车的我认识,姓蒋,我们打过不止一次交道了,事实上,打过的不止交道,还有架,但没打赢。那次他把我扣在地上,一身的气力发不出来,像被个金箍箍住了。不愧是警校出来的,打架有章法。那是我第一次进局子。

“徐龙,咱又见面了。”他从后视镜里看我,“这次知道犯什么事了吗?”

我没说话,现在说话没用,进了里面,免不了还有一番盘问。抢钱吗?打人吗?都不是什么大事。我的意思是,这种事我每天都干,这次能惊动警察费一番周章,说不定是我打了不该打的人。

其实以前我不打架——凡事总有个第一次。

徐潜江毁了他的人生,也毁了我一半。自从他为杀人付出代价之后之后,我也荣膺“小杀人犯”的称号。周围人开始疏远我,好像杀人的欲望刻在基因里,能够遗传下来。如果仅是这样,我没什么不能忍受。我常听人说成长是一场长跑,那我独自一人跑步未尝不可。

初一那年,我在青鱼巷里被人拦住。一个黄毛的男孩带头,后面还跟着仨高中生,都高我一个头出来。

我不是第一次被人堵。因为身份的特殊,我时常被人拳打脚踢,每次我都哭着求饶,跪在地上,毫无尊严,就是希望少挨两下。

黄毛绕到我身后,我不敢动。一个硬物砸在我头顶,我听见咔嚓的一声,不知是个酒瓶,还是什么。我捂着头蹲下来,指缝温热,是有液体流出。随后我被人踢翻。

我大声哭喊,往旁边的垃圾桶堆钻,被人拽着双腿拖出来,紧跟一拳揍在我的鼻梁上。

“你是不是还不认识我……”黄毛一边专注地揍我脸,一边低声说,“我姓胡……”

他姓胡,那年肚子里插着球杆的那个男人,也姓胡。原来是这样,可是另一个人的过错,果真与我有关吗?我的头上和脸上都是血,他仍旧没有停手,我听见黄毛恶狠狠地说:“小杀人犯,你跟你爸一样……”

人生有很多岔路,往往都是一念之间,但我好像也没别的选择,已经到了死路。当我再次有了意识,我已经是站着的,弓着腰,像只举起双钳的龙虾。

我的手里有一块砖头,黄毛捂着头在地上打滚,我吐了一口唾沫,抹掉脸上的血。

“来啊!”我说,“来!”

三个人面面相觑。

“小杀人犯,你今天弄不死我,等过几天……”黄毛没有说完,我一砖砸过去,把他拍晕。那三人还在看着我,再没过来。

于是我知道,我赢了,我活下来了。原来成长不是一场漫长的竞速,而是擂台,只有你的拳头更硬,才能赢得胜利。徐潜江从没告诉我这些,但却用这种方式教育了我。

第一次进警察局时,那姓蒋的问我:一打三,这么喜欢打架?我没说话。没人喜欢打架,但生活让我招架不住,我必须出拳。

时至今日,再没有人喊过那个外号,身边兄弟都叫我“龙哥”。被老师教训,在看守所过夜,我都当作褒奖。

如果不是,那年的搏命我就没有赢。

【李维】

你相信这个时代还有人会写诗吗?那你相信这个年代还有人会写信吗?写诗是为了取悦与辨别自己,写完之后,往往随即揉成一团,归宿是垃圾桶。但写信不同,信是给别人看的。

我只写给一个人,寄挂号。虽然比平信贵一些,但是值得。她叫阳阳,远在百里之外,我没手机,她也没有。

12岁之前,我都住在乡下的外公外婆家,在一个很大的水库旁边。我的爸妈在南方,在哪里,在工地上?在工厂里?我没问。我没见过他们几次,也未必需要他们,是这个道理吗?一直不曾拥有过,好像生命里压根没有这么两个人也是理所应当。

外公爱喝酒,夜晚独酌,喝醉了就给我讲诗、讲古文。外公家平房一共四间,却独留一间出来盛书,每次外婆发难,都以“一把火烧了这满屋书卷”相威胁。我时常想,若非小时在其中浸泡太久,对童真与玩闹生疏,长大一定不至于此,多愁善感,缺乏一友。

9岁一个夏日,我读到“鲤鱼从头至尾拥有胁鳞,鱼鱼皆此”,突发奇想,扛着外公的渔网到水库边,想抓一条来亲自观察。

我落水了。我在书中读过游泳技巧,但全然无用。慌乱中我被人拉起,那胳膊纤细有力,把我架到岸上。

“不会游泳就不要到水库边来。”阳阳歪着脑袋,挤出头发里的水,“我之前没见过你,你也是住在这附近的吗?”

我指了指坡上的屋子,外公正坐在那里,宿醉未醒,对刚才的事浑然不知。阳阳点点头,指向另一边,“我家在那,我们就隔了一个水库。”

自那之后,我对读书的兴趣少了大半。我开始跟着她探险山水,寸步不落。这女孩太野了,哪里都敢去,什么都敢吃。上山有意思吗?下河有意思吗?并无,但重要的是跟着谁。

13岁那年,我过生日,阳阳把水库旁边的一个草堆点了,给我放焰火。回家时,一辆小车停在了外婆家门前,那是舅舅的车,我认得。等我进门,舅舅和外公已经喝了三杯。他与舅妈拎来了一堆保健品、白酒、糕点、水果,作为交换,他们把我接走了。

“小维,这是你爸妈的意思,你上初中了,城里教育条件更好。以后就住在舅舅家,这是你爸妈的意思,你明白吗?”

我当然明白。我的爸妈,我从来没享受过他们的陪伴,如今却以这种方式介入我的生活,以证明他们的确存在。我无法拒绝,父母爱意的恩施凌驾于我的自由意志。

当晚,坐在两厢车的后座,透过后窗,还能看见一个女孩在水库边上挥舞着火焰。

【陈阳阳】

我是个善良的人吗?如果不是,那一年我就不会跳进水库,捞起李维。可若是早知李维会变成我的跟屁虫,或许那天我会多考虑一下。

李维不爱说话,像一面沉闷的鼓,敲一槌子才可能响一声。可他对我言听计从,无论我要求什么他都应从,好像我的小弟。这是等价交换,谁都认识胆大包天的陈阳阳,学校里有人看李维好欺负,但旁边站着我,也会掂量掂量。

13岁那年,他被一辆车接走,没有告别,去哪里我不知道。我看着那辆远走,消失在黑夜,等火全熄了,独自一人回家。

后来我知道了,因为我开始收到挂号信。

“今天是第一天上学,班主任很年轻,和原来的有点像。她让我坐在第一排,班里最好的位置。同学很友好,都主动和我说话,让我讲转学前的故事,上课时也都想和我分在一组。老师都用投影仪,不用粉笔了,坐在第一排不用吃灰。希望早点看到回信,说说你的事情。”

“今天我在校外遇见一个人,别人都叫他龙哥,姓什么我不知道,我们学校高中部的。龙哥带着几个高中生,经常在学校外的巷子里堵人,你相信城里也有这样的人吗?但他对我很好。他说我像他一个弟弟,请我吃了雪糕,是草莓味的月亮船。”

我开始不舒服起来,咬着笔头,不知如何回信。

我的确胆大包天,但每每阅读李维的信,我的心里便有所动摇。因为这告诉我,有些东西是李维能得到,但我得不到的,我被超过了,并且永远地被甩在身后。有时候,我会想,如果那天被小汽车带走的是我,该有多好。

李维所描述的,字里行间都是显摆的意味。可是凭什么?是人人生而有别,还是际遇不同?可如果没有我,李维早就淹死在了那个水库里。

终于有一天,挂号信再来,我没有收,假装没我这个人存在。我知道信会原路退回,作为一种回绝的信号,返到李维手中,那就是我想让他知道的。

【李维】

我其实不是结巴——我自小便不爱说话,可从前一旦开口,也绝不会卡在当间。

第一天转来二中,初中部,初二三班,班主任领我走上讲台,她搭着我的肩膀。

“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校生,叫李维,大家鼓掌欢迎。”

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,她又看着我说:“李维,跟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。”

我看着台下的人,他们大都也盯着我,坐姿端正,皮肤白皙,凭空拉出距离来。我忽然感到紧张:不用看镜子,我就知道我很黑,很矮,大脑袋,还是龅牙。我用力清了清嗓子,声音有点大,反把自己吓了一哆嗦。

“我……我叫李维……”我只说了这四个字便说不下去了,因为我听到有人在笑。

一阵恍惚过后,我明白了他们在笑什么:我有口音。仅凭四个字,他们就准确辨别出了这个群体中的异类。

下午,数学课,老师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圆,两个三角,叠在一起,喊了我的名字。

“李维,你是新转来的,这题你会不会做?”

我非常害怕,就像我的龅牙,它在那里,永远在那里,但只要我不开口,它就不为人知。但我必须开口,也必须用尽全力进行遮掩。我站起来,两只手不停发抖,“我我……我……我我……”

老师很失望,让我坐下了,我把脸埋进胳膊里。这题其实我会的……

下了课,几个男生围过来,大声喊着:“我我我我我……”

我哭了,他们还不停止,反而更得意了,好像我的眼泪就是他们的军功章。

从那之后,我就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,每次上课被点起,恐惧和自卑压垮了我。倒是其他同学都在小声重复着“我我我我我……”,随即一起哄堂大笑,他们记忆真好,笑点吻合,是他们的默契。

长此以往,老师们认定我是个瓷实的结巴,再也不点我名字了。有些老师还会多看我一眼,他们的眼神都充满悲悯,好像在刻意提醒我:你是群体里特殊的一个。

学校是一片野生动物园,但不分园区,所以老虎、狮子、大象、松鼠统统放在一起,没错,我就是那只松鼠。我必须时时躲避,才能不被猛兽伤到。

这才是我转学之后的样子,而我在信里书写的,都是生活的反面。我并非故意欺骗阳阳,我不愿让阳阳将我看扁。而另一方面,真相一旦美化,好像我也可以借此逃脱。

所以,周四那个落雨的下午,那几个女生叫住我,所说的“他只会说五个一样的字”,就是这个意思。

那天我逃下楼后,雨还没停。我果真看到了那辆警车。还有一个警察,拷住龙哥把他塞进后座,龙哥头发都贴在脑袋上,像丧家犬。

“那个学生……让一让。”我已经离得太近了,警察上车前,示意我让出校门口。

我后退两步,把伞檐放低,警车从我身边滑过,胳膊上的伤痕开始隐隐作痛。

晴子两天没在班里出现,龙哥素来有欺侮学生的恶名,现在出了事,第一个找的就是他。我早能想到,这叫惯性思维。

【徐龙】

我堵过的学生里面,不乏几个有种的,把钱看作是面子,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要。对付这种人,怎么样也得敲下点东西,最忌无功而返——但李维不同,对待他,完全不用使劲。

第一次遇见李维大概是四个月前。他背着包,双手拽着包带。兄弟们已经围了上去,但他低着脑袋,竟然想要绕开我们继续往前走。

“天有点热,你去给我们买四个月亮船。”我揪了下他胸前的校牌,“李维,三班的。快去,我们在这等你。”

他没动,快要哭出来了,旁边的兄弟踢了他一脚,他才反应。五分钟后,他回来了,满头大汗。

“靠,怎么是巧克力味的,我想要草莓味的。”我扬起手来,他缩了缩脖子,眼中噙着泪。

“算了算了,明天我要草莓味的,记住了吗,李维?”我说,把咬了两口的雪糕扔在路上,不一会儿就化成了奶油。

他点点头,已经满脸都是泪水。

其实当晚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,我就已把这个人抛诸脑后。哪知第二天,李维果真来了。非常长记性,书包里的四支月亮船都是草莓的。

自那以后,只要不是放假,李维每天都来。在学校里,不时也能见到他,形单影只,从没有同伴。偶尔我跟他打招呼,他心虚地看我一眼,然后低着头快速溜走。

有次遇到初中部一小弟,随口打听了一下:原来李维是插班生,农村来的,不仅龅牙,还是个结巴。原来他也是人群之外的那一个。真有意思,所有人都在孤立他,像不像当初那个“小杀人犯”?

不久前的一天,放学,我远远看见李维来到青鱼巷口,身后站了一个女孩。我等着他过来,但他没有靠近,原地站了几秒,转身走了。

接下来的一周,我再也没在那条巷子里见到他。李维绕路了,如其他被我们抢过的学生一样。但不同的是,他们没有日日例行的四个月,也没有先让我养成了习惯,又戏弄般地打破这种平衡。

下一个周一,我带了几个人早早等在初中部楼下,散学后仍等了许久,才看见李维一人出来。我把他压在墙上,他挣了一下,没挣脱,我提起他的领子,把他拖走。

【李维】

我不吃午饭,只喝水,因为没钱打饭。每天饿着肚子趴在桌上,我都会想,真好……真是多亏了我爸妈。但是如果,我是说如果,他们回来了,就站在我面前,我也不会向他们倾诉分毫,一个字都不会。

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,但我除了把饭钱换成雪糕,没有别的选择。龙哥看了我的校牌,知道我的名字和班级,我被定位了。

中午到教室前面接水,就是我在班里最远的行程了,但我没想到这也会出意外。十天前那个中午,我的水杯翻在了第一排桌上,那桌子的主人还在,一个女生,“哇”地跳起来。

我吓坏了,脸涨得通红,“对不起”卡在喉咙里。我没有纸巾,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团,慌乱地帮她擦着。

她没有为难我,虽然也绝不愉快。下午放学,我趴在桌上等教室清空,那女生走过来,戳了戳我的肩膀。

“李维,这是你写的吗?”

她展开那个皱皱巴巴的纸团,上面的字已经被水洇透了,但依稀可辨。

我说过我会写诗的吧?如果早知道它会阴差阳错被人拿在手中,中午擦水时,我就应该用袖子。

那首诗是这样写的。

“我有两片花瓣

一片撒入大地

被风吹走

进入大海、森林、高山、河流

遭遇风雨、严寒、酷暑、冰霜

化作尘埃

保存另一片

用体温

用保鲜膜、贴在距离胸口一厘米的位置

我爱它超过给它自由

因而没有风雨、烈日、冰霜

天晴了

它才在我心口完整展开”

“很美。”她如此评价。我没说话,整个人像烧起来了一样,我把手插进桌洞里,紧紧握住了书包,恨不得马上逃跑。

“我爱它超过给它自由……这句真好!你还写过别的诗吗?”她站在我身边问我,“我想看看。”

我摇摇头。动作比言语更加有力,表明了我的否认和抗拒。我指望着她能够就此离去,解开我身上的枷锁。

“不可能吧,李维,你肯定是骗我的是不是?你写得这么好,一定不是第一次写。”

我收拾好了书包,心虚地溜出教室,但她一直跟着我下楼。我不能让别人看见这一幕。这女生在班里很受欢迎,一旦有别的男生看见她跟着我,会给我惹祸上身。

“李维,你放学之后,都一个人回家吗?你是住在自己家吗?你家离学校很近吗?”我们已经出了校门,这女生还在喋喋不休,“我想请你帮个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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